谷雨过后,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热了。选在此时走入无量山寻一片从未谋面的古茶林,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主意。念头的燃起却更是借了炙热的夏日之风,势可燎原。
若按往年光景,四月不失为一个寻访古茶树的好季节。经历整个春天之后,我们可能有幸同时看到茶树新稍的生育情况、花朵的数量,甚至少部分的果实和种子。今年却十分反常,热浪裹挟着热浪,孕育更为滚烫的热浪,就连山间也并无消减。
普洱茶的种植历史源远流长,早在1700多年前就有种茶的记载。景东彝族自治县共有野生茶群落面积28.6万亩,居普洱市之首。邦崴古茶园位于锦屏镇文果河右岸邦崴村一带,总面积300多亩,由5片大小不等的茶地组成。这片茶园海拔约2000米,种植历史在800年左右。邦崴一说是傣语,一说是拉祜语。拉祜族有把地名带走的习俗,这个地名在景东屡次出现,这样说来倒像是茶树的种植和迁徙史。景东文旧小组田心等地发现的中华木兰化石,距今已有2500万年历史,是茶树的二始祖,离此地仅6公里。这么说来,邦崴的古茶树充其量只能算是晚辈,无名无份。但这并不重要,因为景东任何一个地方,对茶树的敬奉始终相同。
气候十分炎热,途中感觉中暑难耐,我便停止行进。说来可笑,一场志在必得的行走,就这样半途而废。我与隐藏于山中的古茶林未能相见。
邦崴的茶似隐者。隐者难寻。隐者难寻的原因,并不一定真的是脱离了尘世凡俗而隐居于无人之境,更重要的是,他们已经褪去了曾经的光环和荣耀,变成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或事物。
满怀遗憾回到山下一户农家小憩,吃简单的农家饭蔬,听他们吃茶论茶。如果单是简单地以价格的高低来区分茶叶的好坏,邦崴的茶绝对是好茶。邦崴,这样一个被茶事包围的小小村落,像是潜伏了多年之后酝酿了一场突围。
用农家质地粗糙的玻璃杯吃着邦崴的百年古树茶,简直是一种质朴地奢侈。虽未能亲见800年古茶树,但吃着同样生长在无量山中的它的后辈们,仍心存感恩。我始终坚信,任何一株茶树在其生长过程中,总在潜移默化地映射了周围的生态信息,就连它的树形和分支密度,都有着人类暂时不能洞察的道理。古茶树所在地的地名、经纬度、海拔、坡向、土壤类型、年降雨量、年平均气温、植被情况……这些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细节,以我们不能够一目了然的方式,诠释着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。
饮下杯中茶汁,色清味浓,汤质饱满,山野气韵暗波汹涌。茶本无心境,它无所谓粗俗亦无所谓高雅,一切只待人用心品味。人世里,附加文化、历史和经济价值,却不知,对于这生长了成百上千年的茶树来说,只不过是过往云烟,沧海一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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